赵福领着仆役灰溜溜地离开,栖云居天字三号房的庭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傍晚微凉的空气和夕阳的斜晖。那份带着毒刺的“厚礼”被拒之门外,带来的并非轻松,反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嘿!痛快!”秦锋用力一拍大腿,仅存的右眼闪烁着快意的光芒,“就该这么怼回去!那姓赵的小崽子,一肚子坏水,真当咱们是泥捏的?送点掺了料的破烂玩意儿就想阴人?呸!陈小子,干得漂亮!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子硬气!”
风无痕负手而立,望着紧闭的院门,眉头并未完全舒展:“赵昊此举,阴损且急切。他既敢在考核前夕如此明目张胆地下绊子,明日武院之中,必不会平静。陈观,你需加倍小心。他奈何不了我们,但武院考核,自有其规则,他身为少城主,可操作的空间不小。”
南宫璇快步走到陈观身边,冰蓝的眸子里担忧未褪,却更多了几分凌厉:“那聚气散和淬骨膏当真有问题?”她方才并未直接探查丹药,但陈观的反应和寂灭创生轮的逆天分析能力,让她毫不怀疑。
陈观微微点头,汗水浸透的单衣贴在身上,勾勒出比十几天前坚实了许多的线条。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淬炼后的冷硬:“…聚气散…凝滞气血…淬骨膏…含火毒…灵石…驳杂…全是…慢性毒药…”
“该死!”南宫璇眼中寒光一闪,气得胸口微微起伏,“这赵昊,心思歹毒至此!表面示好,背地里竟是想毁你根基!若非你……”她看向陈观心口位置,未尽之言不言而喻,若非寂灭创生轮这逆天之物,谁能轻易看穿这精心伪装的毒计?
陈观深吸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走了些许身体的燥热和心头的怒焰。胸腹间,那条源自手太阴肺经的气流小溪,在愤怒的催动下,似乎比刚才更加活跃了几分,汩汩流淌,带来一丝丝力量感。
“…根基…”他缓缓握紧拳头,指关节再次发出轻微的爆响,目光投向栖霞武院的方向,锐利如刀,“…明日…用拳头…告诉他们…什么是…根基!”
“好!”风无痕低喝一声,眼中赞赏更浓,“有此心志,何惧宵小!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今日最后演练,气血奔涌,筋骨齐鸣,正是肉身蜕变的关键时刻,距离第三淤塞点贯通也只差临门一脚。此刻心绪激荡,气血翻腾,反是冲击瓶颈的好时机!”
他看向南宫璇:“丫头,你上次调配的‘温脉通络汤’还有多少?取来!再备些上好的赤血米糕,补充气血消耗!”
“有!”南宫璇立刻应声,转身快步进屋。她知道风无痕的意思,极限压榨后的身体,配合特定的药物和能量补充,往往能激发出更强的潜力。陈观此刻的状态,确实需要这最后一把火!
秦锋也来了精神,瘸着腿蹦到石桌旁:“老子给你护法!他娘的,我倒要看看,你小子今晚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片刻后,一大桶散发着浓郁药香、温度适中的深褐色药汤被抬到庭院中央。南宫璇还细心地准备了一大盘热气腾腾、散发着精纯气血之力的赤血米糕。
陈观没有丝毫犹豫,脱去湿透的上衣,露出虽仍显清瘦、但肌肉线条已然清晰、隐隐透着力量感的上身。他身上还残留着白日修炼留下的道道细微红痕,那是肌肉撕裂又被快速修复的痕迹。他踏入药桶,滚烫的药力瞬间包裹全身,顺着毛孔疯狂涌入,与体内活跃的气血相互呼应,仿佛无数细小的暖流在冲刷着疲惫的筋骨脉络。
【检测到高浓度温和药力(温脉通络汤)渗透!】
【- [能量压缩\/提纯] Lv.0 被动生效!药力吸收转化率显着提升!】
【- 经脉活性:+15%!气血运行阻力:-8%!】
【- 手太阴肺经第三淤塞点修复效率:+25%!】
“呼……”陈观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的疲惫和细微的酸痛都在快速消融。他没有耽搁,抓起一块赤血米糕,几口便吞了下去。精纯的气血能量在胃中化开,被寂灭创生轮贪婪地吸收、提纯。
【摄入高纯度气血能量(赤血米糕)!】
【- 气血恢复:+3%! (当前气血:71\/100)!】
【- 能量储备提升,核心维系负荷:84.5% → 84.3%!】
“开始!”风无痕沉声道,“专注意念,引导气血,冲击第三淤塞点!用‘青龙探爪’的意,配合呼吸!”
陈观双眼猛地睁开,眼神沉静如渊。他不再做完整的动作,而是站在药桶之中,摆出了“元初导引十二式”中“青龙探爪”的起手式——右臂微屈,五指如钩前探,左臂后引,脊柱如弓绷紧。全身的意念,瞬间沉入体内,死死锁定在手太阴肺经那顽固的第三淤塞点上!
嗡!
心口处,寂灭创生轮微微震动,那缕灰金光丝如同最精准的指挥官,引导着被药汤激发、被米糕补充的澎湃气血,以及他自身意志凝聚的力量,化作一股汹涌的洪流,朝着那最后的关隘,悍然冲去!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冲击都要猛烈得多的剧痛,瞬间从手臂内侧炸开!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经脉深处,并用力搅动!
“呃——!”陈观闷哼一声,牙关瞬间咬紧,额头青筋再次虬结暴起,身体剧烈一晃,药汤泼洒而出。但他脚下的马步却如同扎根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
【警告!高强度气血冲击手太阴肺经第三淤塞点!经脉壁承受极限压力!】
【- 淤塞点修复进度:42% → 45%…48%…51%…】
【- 局部经脉轻微撕裂!】
【- 修复中…经脉韧性微弱提升…】
破坏!冲击!修复!强化!
寂灭创生轮冰冷而高效地运转着,将药力、气血能量和他自身意志的燃烧,完美地转化为破关的力量!
南宫璇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指尖发白。她能清晰地“看”到陈观体内那条关键经脉正在承受何等狂暴的冲击,每一次气血浪潮的拍打,都让她心惊肉跳。
风无痕眼神凝重,低声道:“稳住!呼吸!意守关窍!一鼓作气!”
秦锋也屏住了呼吸,独眼瞪得老大,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顶住…顶住啊小子…”
陈观的脸庞因剧痛而微微扭曲,汗水混合着药液滚滚而下。他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在那一点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开它!
“…给我…开!!!”
内心无声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他右臂猛地向前一探,五指骤然收紧!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仿佛引爆了体内积蓄的所有力量!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仿佛自灵魂深处响起!
轰隆——!
汹涌的气血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顽固的淤塞点,奔腾咆哮着贯通了手太阴肺经第三节点!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和磅礴的力量感,瞬间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手太阴肺经第三淤塞点修复完成!贯通进度:100%!】
【- 手太阴肺经(起始段至第三节点)完全贯通!】
【- 气血运行效率:大幅提升!+18%!】
【- 肉身综合强度:低(E) → 低(E+)!】
【- 气血值:71\/100 → 75\/100!(贯通瞬间反哺)】
【- 初步掌控修复功能进度:4.1% → 4.5%!】
成功了!
陈观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划破暮色!他忍不住长啸一声,声音清越穿云,带着脱胎换骨般的畅快与力量!啸声中气十足,震得庭院中树叶簌簌作响!
“好!好!好!”风无痕连道三声好,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欣慰,“一夜贯通!根基已成!此等速度,闻所未闻!”
“他娘的…真成了?!”秦锋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咧开大嘴,狠狠一拳砸在廊柱上,“怪物!真是个打不死的怪物!哈哈哈!”
南宫璇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冰蓝的眸子里漾起如释重负的笑意,快步上前,抓起毛巾替陈观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药渍,语气带着嗔怪和难以掩饰的骄傲:“叫那么大声干嘛?吓死人了!赶紧出来,别泡晕了!感觉怎么样?”
陈观从药桶中跨出,浑身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他活动了一下刚刚贯通的右臂,五指张开又握紧,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气血在手臂经脉中畅通无阻奔流的快意。他看向南宫璇,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很好…从未…这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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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栖霞武院,坐落于栖霞城西侧,背靠连绵的栖霞山脉。巨大的牌楼巍峨耸立,上书“栖霞武院”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透着一股沉淀的武道威严。
今日,正是武院一年一度招收新生的考核之日。天刚蒙蒙亮,武院前的巨大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喧嚣鼎沸。来自栖霞城及周边城镇、乡村的适龄少年少女,以及一些慕名而来的年轻武者,汇聚于此,人头攒动,怕不下数千之众。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忐忑、野心勃勃等各种情绪。
“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爹!娘!你们在外面等我好消息!”
“王兄,这次我们一定要一起考入甲等班!”
“听说今年少城主赵昊也会参加考核?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怕是直接进内院吧?”
“何止!据说他早就是炼骨境巅峰了,这次就是走个过场,目标直指核心真传名额!”
嘈杂的议论声中,陈观一行四人来到了广场边缘。风无痕和秦锋并未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站在人群外围的一株古树下观望。南宫璇则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白衣裙,冰蓝的眸子扫视着庞大的考核人群和远处威严的武院建筑,低声道:“人真多。陈观,感觉如何?”
陈观换上了一套南宫璇为他准备的干净青色布衣,虽然依旧清瘦,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沉稳,与十几天前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判若两人。他默默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气血,那条贯通的手太阴肺经如同一条初具规模的小河,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他轻轻握了握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无碍。”声音依旧有些低沉,却不再嘶哑,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浮夸的笑声从侧后方传来:
“哈哈哈!陈观兄!南宫姑娘!风前辈!秦前辈!好巧啊!看来我们真是有缘,考核日都能碰上!”
只见赵昊在一群衣着光鲜、气息不俗的年轻男女簇拥下,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银白色锦缎武服,腰间悬着美玉,更显得身姿挺拔,贵气逼人。他身边的男女,显然都是栖霞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气宇轩昂,看向陈观等人的目光带着审视、好奇,甚至隐隐的轻蔑。
赵昊的目光在陈观身上飞快扫过,当察觉到陈观身上那股明显迥异于初见时的沉稳气血之力时,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鸷和惊疑,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热情:“陈观兄气色大好啊!看来恢复得不错!真是可喜可贺!昨日赵福那奴才办事不力,送去的区区薄礼未能入陈观兄法眼,实在是惭愧。不过没关系,今日考核,陈观兄定能一鸣惊人!小弟我可是拭目以待啊!”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热情洋溢,仿佛昨日被当众打脸送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南宫璇脸色微冷,懒得与他虚与委蛇。风无痕和秦锋在远处树下,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陈观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赵昊那看似热情实则暗藏锋芒的眼神。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是一潭深水,让赵昊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少城主…费心了。”陈观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我的根基…不劳…挂念。”
“根基”二字,陈观刻意咬得重了些。
赵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也听出了话里的讥讽,脸色都有些变化,看向陈观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善。
“呵呵,陈观兄说笑了。”赵昊很快调整过来,打了个哈哈,眼神却冷了下来,“根基自然重要,不过武院考核,看的可不仅仅是根基。实战、应变、悟性,缺一不可。希望陈观兄待会儿,可别让小弟失望才是。”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已经毫不掩饰。
“不劳…操心。”陈观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仿佛眼前的少城主只是一团空气。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具侮辱性。
赵昊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带着一群跟班,趾高气扬地走向广场前方专门为世家子弟预留的待考区域。
“哼,装腔作势!”南宫璇看着赵昊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又担忧地看向陈观,“这家伙肯定憋着坏,考核时你要千万小心。”
陈观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广场前方那座巨大的黑色石碑——测力碑。那是考核的第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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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一声洪亮的钟鸣响彻广场,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一位身着栖霞武院青色教习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走到测力碑前的高台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如洪钟:
“肃静!栖霞武院,丙辰年新生考核,正式开始!”
“第一关,测力!考核肉身基础力量!”
“规则如下:受测者,以拳、掌、肘、膝等身体部位,全力击打测力碑!测力碑自会显化力道数值!凡力道低于三百斤者,淘汰!三百斤至五百斤,为丁等下;五百斤至八百斤,为丙等下;八百斤至一千二百斤,为乙等下;一千二百斤以上,为甲等下!此关成绩,计入最终考核评定!”
“现在,念到名字者,上前测试!”
随着教习冰冷的声音落下,整个广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少年少女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使出吃奶的力气击打那黝黑冰冷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