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盖过陆仪姝的长箫,夺回这场梦境的主动权。
“不好!”向熙看着面前全部转而攻击戏台的敌人,赶忙下令掩护。
而暴露在外的两人,将自身置于危险的同时,也毫无疑问的很快达到了她们的目的。
两首上乘的戏同时开演,始终僵持不下的局面,让故事的主角倍感气愤,渐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怒目圆睁的争夺着属于他们的舞台。
摇头晃脑的看客们,一时不知该听命谁。
“陆仪姝,别看她们的眼睛。”沈宜陌的声线很低,却不是她故意压下的。她不露破绽的借抬手舞袖的动作擦去额头的细汗,眼前的衣袖移开后,自己却继续对上他们黯淡空洞的眼睛。
‘这场故事唯一的主角,到底会是面前的哪位?’
而舞者,显然被她的无礼举动冒犯到,戏曲刹那间更为悲怆嘹亮,震得人的耳朵,都快要失聪了。但另桩戏的两人哪能其如所愿?
于是,对方所有的号令顷刻转向一人!
而这个倒霉蛋,正是先前就对墓主百般不敬的佘以枫。
“啊这怪物疯了!”火力再次集中到向熙这队的末尾,佘以枫跑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在自己人这边乱撞哭喊。“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多女的抓起来不比我这个大男人方便多了?”
经他这么喊过,原本还想拉他一把的柏悟旻,又当即将伸出去的手缩回去。甚至有一种想要为他让出条找死之路的冲动。
“好啊你们打定主意袖手旁观是吧”被众人“抛弃”的佘以枫,看到她们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正义的优越感”迸发而出。他左看右看,目光瞥到韩翊姩时突然顿住,回想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韩老师!对不起了!我一定给你烧香!”
“反正这怪物只是想图一个人赔命!谁去送死都无所谓!”这个贪生怕死的孬种,竟突然扑向了韩翊姩。“既然你们都那么自私,我不介意帮一把!”
台上的两人注意到这边的局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翊姩小心!”
“佘以枫你特么……!”在一瞬间,向熙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即将跌倒的韩翊姩。但……
“啊啊啊……!”不经意间,一旁的佘以枫被向熙借力推开,彻底脱离了团体的保护圈,被等候多时的傀儡瞬间扑倒在地。“你这贱……”
叫骂声转瞬变为哭嚎,活生生的人落入虎口,被撕咬的血肉模糊。
“太暴力了。”江卿冉捂着嘴巴,但顾忌着不敢闭眼。“他最后能救成植物人都算老天开眼……呕!”
“要吐等会吐!”向熙嘴上嫌弃,却又猛地将她拦到身后。
出人意料的,江卿冉,会成为了敌人的第二个目标!
突发的插曲,导致了台上两人的分神。萧声暂时停歇,以致“原班人马”重新占据上风。
可没关系!因为沈宜陌,已经找到了梦的主人。
唱戏的人面色如常、平静如水,从未改变;
而跳舞的人……不,应该说是跳舞的木头。
他发出嘶哑的笑声,踩着跳跃的舞步庆祝。
在抬手的刹那,衣袖滑落,露出自己关节拼接而成的证据!
“向熙!阵眼在那个舞者上!”沈宜陌头一次觉得,大声说话也着实是件费劲的事。
她们都没多少精力了,需要赶快找出破绽。
“干脆我冲着他的关节各来一枪好了!”要考量两方安全,还需解决问题的向熙,表示自己真的很想摆烂!
“为什么是我呢……”被推搡到眼冒金星的江卿冉径自想着,透过拥挤的鬼怪屏障,审视着。“宫铃!”
茅塞顿开的人高声喊道:“向熙!开枪打掉她腰间完好的宫铃!”
没错了,那是随葬在小墓里的铃铛,是棺中木偶随身佩戴的铃铛!
唯一的不同便是……现在完好,墓里残缺。
“你踏马声音那么大,全让当事人听见了!”向熙握着枪瞄准了半晌也没开。“太多牛鬼蛇神挡路我能咋办!”
“咿呀……”木头开口,离了大谱!“不敬权贵之人,按规当杀!”
“我去!怎么还动手呢!”沈宜陌闪身躲开,梦中的主人不必像她这般顾忌,于是舞步凌乱也不必担心,只知道去抢她的怀表。
“那规矩千百年前就不做数了!你原主人死的不是时候,还是我们的错了?”沈宜陌斟酌着用词,试图将对方渐渐引到向熙的可视范围。
若想他降低防备的乖乖跟上,便要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能引发愤怒的话题,绝对是百试不爽的选择!
事实证明,沈宜陌猜对了。
它的原主,并非是元家贵族的子孙,而是一个籍籍无名、触犯权势身死的普通戏客。
被抢夺而来却不得善待的木偶,又何尝不会成为怨鬼?
“这三首戏过后,便该是元氏持令抄家、弑主夺爱的时候了。”沈宜陌自诩不信鬼神,但现在却有些动摇。
“不,是我对不起他……”面前的木偶虽然只有一种神情,但沈宜陌却能感觉到它变得癫狂。“跟随权贵的日子很好,好过先前的任何时候。我不用当着各色看客的面表演,只需要摆在元喜眼前,他就会笑着将我捧在手里。我拥有了更漂亮的衣饰,也愈发庆幸脱离那个只有才情、吟诗作对的穷书生。”
“但我错了!自古贵人薄性,不单对于女子而讲,物件也是!我背叛原主,陪着他整整六十三年。而他却在临死入墓前,把我丢了?就算元家后人“准”我带着传世药方与他合葬,那又如何?他把我丢了啊!”
突然失控,他在极致的不甘与愤怒下,瞬间拽住沈宜陌的衣袖。“当年事发,戏阁满座却无一人出面阻拦!所以,我要赏过这三首曲子的人,全都去死!”
怀表近在咫尺,伸出的手被陆仪姝的长箫狠狠砸到。
木箫被毁。距离拉开。
她揽着开始头痛的人大喊:“向熙!现在开枪!”
枪口抬起,韩翊姩的测算一如既往的优秀。“两点钟方向!短点射!”
没有犹豫,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铃碎梦灭!
银质的铃铛,残片飞溅。珍贵的怀表,有了裂痕。
无伤大雅……
“这是……破了?”江卿冉眨了眨眼睛,在看清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后,竟有几分热泪盈眶的感觉。“回来了,真不容易!”
“嗯。”韩翊姩拍打着身上的黑泥,但在发现越抹越多后便放弃了。
反正所有人都不可豁免的成了泥人,想必她们刚刚是直接昏在墓里了。
“没料到啊……”柏悟旻一时间还很难从震惊中缓过来,但症状应该比较轻,还没有赵琦恍惚的严重。
江卿冉第一时间查看起小棺中的木偶,铃铛已经彻底碎了,一触成灰。
“少了谁没有?”陆仪姝找了块大石头顶住青铜大门,以免那群虫子又在密闭空间里分泌毒气。
向熙检查一圈。“除了佘疯子没醒,小赵出现呆滞外,其余人都安好。”
“嗯,赶紧送医院!”陆仪姝看着扶着墙壁缓缓起身的沈宜陌皱眉。
就算纯白的衣服已被染脏,这也是她平日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
刚想去查看她的情况,却惊现了难以解释的一幕:
原本安详倒地的佘以枫,突然开始七窍流血,随后……彻底气绝了!
向熙赶忙查看小赵的状态,确认没有异样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不由感慨:“看来,这场木偶戏的目标,本身就是他啊……祸从口出。”
“我们该走了……”沈宜陌像是很累,靠着泥泞的墙壁开口。引来陆仪姝老妈子式的“问候”。“你确定自己没事?”
对方慵懒的睁开眼,投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没良心的道:“放心,都习惯了……”
“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江卿冉兴奋的喊声在墓室里清晰回荡,仔细一看好像还吓跑了门外墙上挂着的几只肉虫子。
沈宜陌头大的掏了掏耳朵,拿出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的耳塞带上。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向熙的拳头,在看到江卿冉举起的物件时又收回去。“什么?医书?”
“还是传家的!孤品懂么?世上独一份的!尚未被发现的!”江卿冉乐得脸上开花。“不光是书,还有一整瓶成品的药丸在……哦韩翊姩手里呢!发现它们都足够让咱们史册留名了!”
“行了昂,这也不全是咱们的功劳。”韩翊姩将马上一蹦三尺高的江卿冉按回来,将瓷瓶交给她。“一共八枚,我点过了……戴着手套呢!”
“哦……那就好。但按理来说,不该封个整或十三这种数字?”江卿冉又嘟囔了两句,便被向熙的眼刀“制裁”了。
“当务之急是赶快出去就医,但现在佘疯子死了!难道还要靠咱们自己那点儿高中的地质知识,判断哪里安全吗?”向熙的问题,让沈宜陌再次睁开自己阖上的白眼。
不多时,戏阁之外便传来脚步声。许靖桉带着一队警员来寻她们了!
时间刚好,足以让向熙再次对她的预测能力目瞪口呆。“……这是?”
“正儿八经的,靠脑子出去。”后者笑了笑,懒得解释便将活计交给了身边的陆仪姝。“我在入墓前,便让许靖桉密切注意我们的消息。如果12个小时内没有动静,就带救援人员赶来我发的位置。”
她将手机展示给众人,已经编辑好的报平安文案,会在接受到信号后自动发送。而上面一条已然发出的简讯,便是墓口的坐标。
接收到不少大拇指的“派送提醒”,陆仪姝将手机揣回口袋。
“江卿冉啊!哈哈哈……”许靖桉欠揍的声音很快抵达,江卿冉毫无疑问成为了她嘲讽的首要目标。“你看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诶呦太好笑了!不行肚子疼!让我笑一会儿……”
众人扶额,早已料到的反应。
被挖苦的人顿时觉得手里的“宝贝”不香了,很想拿来丢她又最终放弃,只好幽怨的看着悠闲的两人。“我觉得,你让她来救人是个错误!”
“少叭叭两嘴!”向熙推了她一把。“先出去再说。”
……
大家清晨入墓,待到漫天星空,才搭上回市的车。
佘以枫被送进溪谷市公安局的太平间,等他的家人领回家;
警员赵琦被安顿进溪谷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众人经过一日的奔波,各自回房休息。
可谁也不知,一片宁静祥和的表面之下,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们看到的,只有次日沈宜陌手上多出的腕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