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钟声在玄冥殿顶响起，震荡着整座玄武岛。

青铜大殿内，气氛凝重。族长玄冥端坐主位，脸色严肃。玄小武垂手侍立其身后。大殿两侧十张玄玉座椅上，坐着玄武族的十位长老——有干瘦的，有魁梧的，有人总下意识地捻着自己残缺的胡须（三长老），有人抚着微跛的腿（四长老），还有人脸色仿佛被特殊染料浸泡过（七长老）。殿内异常安静。

“咳咳，”玄冥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此次匆忙召集诸位长老，实因事关我玄武一族存续之大事！”他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玄小武将姬烨的身份、秘境的情况以及葬神渊看到的灭族预言清晰陈述完毕。大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玄冥环视全场，沉声开口：“东溟殿前段时间为抓捕姬烨封禁我玄武族地，獠牙已现，想灭我族之心恐非虚妄！如今姬烨手握洞天福地，邀我族结盟。本族长提议，玄武一族倾力与姬烨结盟，举族迁入其秘境，上下一心，共御强敌！诸位长老，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依旧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良久，坐在玄冥左手边第一位，那位眉毛胡子都垂到龟甲边缘、看起来最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缓缓睁开了半阖的眼睛，声音苍老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族长，事关重大。老朽心中亦有几处疑虑，望族长与诸位长老同参详。”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其一，东溟殿势大，凶威滔天，乃不争之事实。天刑司，其势力更是遮天蔽日，遍及七海八荒。东溟殿不过是其辖下诸多分殿之一，实力便已如此可怖。若我玄武一族率先公然跳出来与之对抗，东溟殿若真如预言所示，早已存了灭绝各族之心，恐会立即拿我们立威，杀鸡儆猴！恐非存族之道，乃取祸之首啊！” 大长老的忧虑如同巨石，压在每个族人心中。

四长老长叹接道：“大长老所言不虚！东溟殿是虎狼，不可不慎触其逆鳞！”

紧接着，一位身形相对年轻，但脸色却异常黝黑的七长老（那张被玄小武特制“美容”泥浆敷黑的尊容已是家族一景）开口了，声音带着忧虑：“族长，还有这祖地之忧。玄冥岛乃我族立身之基，万年圣地。其核心所系，便是这玄冥真水之脉！此脉与我族血脉同生共息，非在此福地，血脉难以纯净凝练。若举族迁入那秘境……且不说真水脉能否迁移，单是离开故土，舍弃圣地，断绝先辈万年守护之根基，便已令人寝食难安！这圣地一旦失落于外人，或被那东溟殿所占，我族血脉根基恐将动摇，传承受损，此亦断尾存身之痛，切肤难忍啊！”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位长老，慢悠悠地补充道，手指轻轻敲着玉桌：“七长老所虑极是。而且……寄人篱下，毕竟非长久之计。我玄武一族，生于海，长于渊，自在逍遥万载。进入那秘境，一切皆在姬烨治下。规矩由其定，资源由其配，这感觉……如套上一重无形龟甲枷锁，远不如在我玄冥岛逍遥自在。长此以往，族人心意离散，如何是好？恐怕连伸伸龟爪，都怕撞坏人家的花花草草吧？”

此时，那位胡子总少一撮的老三长老，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那标志性的参差胡须，声音带着一种老龟特有的“拖”字诀：

“族长，少族长带回的秘境消息，确实是一线生机。然则，老朽观之，似可取其利而避其险。与那姬烨合作么……未尝不可，但，或可稍缓锋芒。依老朽之愚见，不如先行‘有限合作’。暗中襄助他物资，许派遣一些族中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前去，一来接受祖脉传承，淬炼血脉，壮我未来根基；二来也是为族群留一条后路，犹如狡龟多窟。暗中助他成长，既不得罪那庞然大物东溟殿，又能徐徐图强，此乃两全之策……嗯……或者说，一全之策？” 他看向玄冥，眼神闪烁。

立刻有长老接口道，语气无奈：“三长老想的倒是周全，只是……这‘有限合作’亦非万全。我族年轻人进入秘境，气息迥异，东溟殿爪牙遍布四海，焉能毫无察觉？一旦被其嗅到蛛丝马迹，必定视为我等背叛，祸及全族，那时又该如何自处？只怕那全龟宴……咳咳，预言终究还是难以避免啊！” 他顿了顿，叹息道，“进退维谷，两难之选，实难有两全之策。”

一众长老纷纷点头，愁眉不展。他们看向玄冥的目光。他们知道结盟的好处，却也深深明白背后的巨大风险。

玄小武站在玄冥身后，听着长老们一句接一句的顾虑，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插嘴。他想大声说秘境有多好，在那里修炼一年顶上外面十年；他想说姬烨大哥是多可靠的人；他想说再不动手东溟殿就真要打上门了！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宽厚的龟甲后背。

玄冥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猛地攥紧拳头，龟壳上泛起深沉的光晕，一股压抑的气息散发出来：“难道就因为前怕狼后怕虎，就坐以待毙？！诸位长老难道真的要等到铁板鱿鱼……呸，铁板烤龟架到脖子上，才后悔不成？！”

大长老深深地看着玄冥，缓缓开口：“族长莫急。老朽等并非不愿结盟，更非质疑少族长所言。” 他目光扫过其他长老，众长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