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队长千万不要手软,这帮人穷凶极恶,千万不能留活口,不然日后报复起来,居民们可承受不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正义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但眼神深处,是对即将到来的“清场”的兴奋与期待。
他的“完美计划”,终于要迎来最精彩的收尾了。
省兵们闻令,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和刀剑,发出一阵整齐的呼应声,马蹄声骤然变得急促,朝着一线峡的方向席卷而去。
视角回到曳影镇。
安早早的醒来了,独自一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摆弄着裙摆上精致的蕾丝花边聊以慰藉。她不敢去想卡琳姐姐,不敢去想任何关于逃跑的事情,因为她连门都出不去。
这间牢笼里的每一件物品她都已烂熟于心,但今天,她想找点不一样的东西。也许是卡琳姐姐的嘱咐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安搓了搓手,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缓缓踱步,重新打量着这个房间。
她走到那衣柜前,轻轻拉开了厚重的柜门。里面挂满了为她准备的各式各样崭新的小礼服,每一件都用料考究,做工精美。安的小手拂过那些柔滑的丝绸和温暖的绒布,却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在衣柜的最深处的底部,一个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被其他衣物遮挡住的小木箱。
箱子没有上锁。安蹲下身,有些费力地将它拖了出来,打开了盖子。里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珠宝或玩具,而是一些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属于婴儿的旧衣物。最上面是一顶用粗布缝制的小帽子,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依旧柔软。
安好奇地拿起那顶小帽子,入手的感觉粗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存。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旧布料时,右眼再次传来那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她的意识。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褪色,华丽的房间如融化的蜡烛般消失了。
她“看见”了。
那是一间简陋但收拾得异常干净的小木屋,阳光从唯一的窗户照进来,让屋子亮堂了许多。一个比之前看到的又成熟了一些的伊莎贝尔正坐在窗边的一把旧木椅上,旁边放着一只还没缝完的布娃娃,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蓝色粗布衣裙,腹部平坦,但她却一遍又一遍地、用一种充满期盼和些许忧愁的姿态,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愁容满面,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困惑和发愁。
一个身形尚显清瘦的阿姆瑞齐从屋外走进来,他肩上还扛着农具,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当看到妻子忧愁的样子时,他脸上的疲惫立刻被心疼所取代。他放下工具,走到伊莎贝尔身后,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然后将自己那双粗糙但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妻子抚摸着的小腹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什么。年轻的伊莎贝尔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脸上露出羞涩而甜蜜的微笑,可眉宇间的愁容依旧未散去。
一道白光闪过,安不自觉的遮了遮眼睛,等她再回过神时,场景开始飞速切换。阿姆瑞齐搀扶着日渐消瘦、精神恍惚的伊莎贝尔,出现在各种不同的地方。
有时是在一间弥漫着浓重草药味的简陋药铺里,有时是在一个烟雾缭绕、挂着各种古怪兽骨的所谓“神婆”的帐篷前,有时又是在一间陈设相对考究的医师诊所内。
他们的衣着逐渐变得体面、华贵,但伊莎贝尔的眼神却愈发黯淡,每一次的期盼都换来更深的失望。阿姆瑞齐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坚定和鼓励,慢慢变成了无奈、烦躁,以及愧疚。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现在她住的那间华丽的卧室里。伴着窗外细细簌簌的雨打树叶声,伊莎贝尔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那个布娃娃依旧没有完成,放在了镜子旁,镜中的她容颜不减,珠光宝气,但眼神却哀怨。她伸出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指尖轻轻地,颤抖着抚摸着镜中那个同样流着泪的自己。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猛地转过身,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娃娃从敞开的窗户狠狠地扔了出去。
娃娃无声地落入窗外泥泞的庭院,淹没在黑夜中,就像它本就不该存在。
伊莎贝尔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低着头摸着戒指,不再有其他动作。
“哒…哒…哒…”
走廊里,清脆而规律的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将安从那令人窒息的过去幻象中猛地拽回现实。
安浑身一颤,如遭电击。右眼的刺痛感和那些无声的画面潮水般退去。她惊慌地看了一眼手中那顶陈旧的婴儿小帽,也顾不上细看,手忙脚乱地将它和箱子里其他衣物一股脑地塞了回去,然后用力将箱子推回衣柜的最深处,并关上了柜门。
她迅速跑到房间中央站好,努力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就在她刚刚站定的瞬间,“咔哒”一声,门锁转动,伊莎贝尔夫人推门而入。
安立刻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用最标准、最乖巧的姿态,向伊莎贝尔夫人行了一个屈膝礼,声音细弱却清晰:“妈妈,您来了。”
伊莎贝尔夫人扫视了一圈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看着安那副“温顺可人”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件她亲手打磨的“艺术品”,正变得越来越符合她的心意。
“我的好女儿,表现的真不错。”伊莎贝尔夫人走到安面前,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安的下巴,“妈妈决定奖励你。来吧,跟妈妈出去走走,在宅邸的庭院里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听到可以出去,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她立刻压下心中的激动,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脸上露出带着几分惊喜和感激的表情,礼貌地回答:“谢谢妈妈!安会一直听妈妈的话!”
伊莎贝尔夫人很享受安这种完全依赖和顺从的态度,她牵起安的小手,准备带她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时,安状似不经意地、用孩童特有的天真语气小声问道:“妈妈,那……镇长大人呢?他今天不陪我们一起吗?”
伊莎贝尔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停下脚步,蹲下身,直视着安的眼睛,手轻轻的戳着安的额头,纠正道:“虽然你很少见他,但,那是爸爸。你要记住,安,要叫他爸爸。”
她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对阿姆瑞齐的信任和对未来的虚妄期待:“你爸爸他……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为了我们母女俩以后能过上更安稳、更体面的生活。放心吧,会成功的,他从来没有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