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诚落荒而逃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呢,窗口排队的一个老工人就扯着嗓子喊开了:“苏同志!上回那回锅蒜薹炒肉,味儿是真绝了!啥时候再给咱整一盘解解馋啊?”
热闹……热闹是好看,但能有到嘴里的好吃?
苏扶摇手上打饭的勺子没停,笑着应道:“成啊!库房里蒜薹还剩不老少呢!只要大伙儿爱吃,今儿晌午就安排上!”
高泽诚那个朋友,本来还因着刚才那出臊得慌,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可不咋地!我以前顶烦吃蒜薹,嫌它又老又柴不入味!”
“上回尝了你做的,嘿,愣是没忍住多扒拉了两筷子!”
他这一开头,后头排队的工友们也七嘴八舌地跟上了:
“就是就是!苏同志炒的蒜薹,那叫一个脆生!”
“一点不塞牙!味儿还透!”
“嚼着带劲儿,又不是嚼不烂的橡皮筋!神了!”
……
工人们的馋虫算是彻底被勾起来了。
另一边。
魏厨给沈知行办公室挂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好不容易打通了老郑那儿,那老家伙又跟他卖关子,吊得他心里跟猫抓似的!
魏厨这人向来低调,身上套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毛了的老式蓝布工作服,头上扣顶半旧的鸭舌帽,走在街上,跟普通退休老头没两样。
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国宴的一把好手。
他溜溜达达就到了国营酒厂大门口。
厂子外头公示栏前还三三两两聚着人,比前两天少多了。
魏厨也凑过去瞧热闹。厂子大,发个公告啥的平常事儿。
他把那公告内容扫了一遍。身后两个工人正小声嘀咕:
“孙浩那小子要真因为这事儿撸到底,也算除了一害!”
“可不!万幸没连累苏扶摇同志,不然咱这食堂的福气可就没了!”
“唉,人长得太俊也是麻烦……不过苏同志人是真好,活儿也利索!”
魏厨听着,也没往心里去,径直走到厂门口。
看门的老保安挺和气,见是个面善的老头,就给厂长秘书小张的办公室去了个电话。小张一听是“魏老”,吓一跳,赶紧让人放行。
自己也火烧屁股似的往楼下跑。
魏厨在门卫室的小板凳上刚坐定,小张就气喘吁吁地到了。
一路把人恭敬地引到了厂长办公室。
沈知行早得了信儿,已经在办公室门口候着了。
“魏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进!”沈知行态度客气,不卑不亢。
魏老进了办公室,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挺拔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点笑意。
“哎哟,这多少年没见了?跟你爸年轻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知行忙去拿茶叶罐:“是我失礼,来北城一直瞎忙,没顾上去拜访您。”
“常听家父提起您和郑老的交情,小时候还在您府上叨扰过。”
魏厨好茶,讲究养生。
可这大热的天,他实在提不起喝茶的兴致,只摆摆手。
“你这孩子,忒客气!把酒厂搞得这么红火,都快卖到都城去了。”
“这才是正经事!顾我这老棺材瓤子干啥?”
“茶就别泡了。”魏老咂咂嘴。
“我之前听老郑的意思,你们这有个好厨子?”
“有没有啥……解暑又顺口的玩意儿?”
沈知行放下茶壶:“小张,去后厨端碗豆花来。”
“豆花?”魏老有点意外,“你们厂食堂还做这个?这可费工夫了,得跑乡下弄鲜豆子吧?”
沈知行在对面坐下:“平时也少做,最近天实在太燥,后厨才想着弄点清爽的给大家解解暑。”
小张腿脚麻利,很快端了两碗豆花进来,清亮的汤水,雪白的豆花颤巍巍的,上头铺着细细的胡萝卜丝、翠绿的香菜末。
淋着酱油和红亮的辣椒油,还没搅开,那股子清新的豆香就钻进了鼻子。
魏老接过碗,忍不住先吸了口气:“嚯!这卖相……厂食堂能做成这样,九十分有了!”
他心里清楚,工厂大灶跟精细饭馆没法比,能弄成这样,绝对是用心了。
沈知行也接过一碗:“后厨的同志们手艺还过得去,做些家常菜还行,跟您这样的大家肯定没法比。”
魏老这些天胃口差得很,嘴里寡淡。
这会儿闻着豆香,竟觉得饿了。
没空跟孩子寒暄,他用勺子小心地搅了搅,舀起一大勺送进嘴里。
豆花的嫩滑瞬间在舌尖化开,豆香纯正浓郁,夹杂着葱蒜的焦香、酱油的咸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辣意,还有那若有似无、极其开胃的微酸。
估摸着,是点了几滴好醋。
味蕾像久旱逢甘霖,一下子活了过来!
这味儿……跟老郑上次送来的那些菜,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嗯!豆花够嫩!这点子酸头加得妙!提味又不抢戏!”
魏老眼睛都亮了几分,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
“调味也见功夫!厂食堂能有这份细致可真难得!”
“老头子我可有日子没吃着这么对胃口的豆花了!”
沈知行小口尝着:“您过奖了,在您面前,他们这点手艺,班门弄斧罢了。”
一碗豆花下肚,魏老竟觉得意犹未尽,浑身那股子燥热烦闷也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