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淳刚送走一位来看风寒的老妪,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
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影几乎是踉跄着扑进了门槛。
是胡氏。
她一手紧捂着自己隆起如小山般浑圆的肚子,另一手扶着门框支撑身体。
“马……马神医……”胡氏的声音嘶哑“求您……求您救救我家官人!”
马淳和徐妙云同时站了起来,眼中俱是惊诧。
马淳快步上前搀扶住她几乎要滑倒的身子:“傅夫人?您怎么……快坐下说!”
徐妙云也已搬来了椅子,扶着胡氏小心坐下。
她怀孕已近九个月,身形笨重,情绪激动之下,呼吸极为困难。
胡氏坐下后,身体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忠哥……忠哥他……”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还在……还在诏狱里!已经……一个月了!”
马淳猛地一怔。
一个月?
他脑中嗡地一声。
这些日子,国公册封、父坟迁移,诊务繁忙,加上吕氏暗中的小动作被他化解,日子似乎趋于稳定。
他竟然……几乎忘记了傅忠这茬!
那个油手抓烧鸡、官服蹭出油光的家伙,还在牢里?
傅友德?
对了!颖国公!
马淳立刻意识到关键:“傅夫人,国公爷他……”
“公爹……公爹他不在应天!”胡氏哭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月初接到调令,领兵去了北边备边……归期……归期未定啊!”
她抬头看着马淳,“官人他行事荒唐,公爹在时还能说他两句。如今……如今公爹远在边关……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拖着身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死死抓住马淳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神医!您跟妙云姐姐都是好人!您救过圣上,说话有分量!求您……看在相识一场,看在妙云姐姐的情分上……救救他!诏狱那种地方……妾身怕……怕……”
她不敢再说下去。
一个月。
马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空印案。
傅忠在狱中,绝不仅仅是因为当街与人争执或者什么荒唐事。
蒋瓛的警告言犹在耳——
“陛下要的是户部那条线。傅忠既然牵扯进来,总要有人给个交代。”
这“交代”意味着什么?
马淳想起前不久在医馆门口徘徊、最终没进来转身离去的几个神情惶惑的低阶官员。
想起茶馆角落里突然压低、瞬间噤若寒蝉的低语。
想起深夜里马蹄敲打青石板的急促声响。
洪武年间的应天府,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旋涡从未停止。
朱元璋那张威严而疲惫的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低沉的话语在心头回响:“你觉得,咱该杀他们吗?”
那并非一句简单的询问,更像是一次灵魂的拷问。
彼时他答:“首恶当诛,胁从可悯。”
如今,契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