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沈雁秋奉茶·低眉谢君宽恕恩(1 / 2)

那只从灰扑扑轿帘缝隙中伸出的苍白手指,夹着那片边缘焦黑、如同被诅咒般的琉璃糖纸,配合着那句沙哑诡异、模仿着唐蜜儿语调的“好甜啊……你们也尝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桃源之巅所有人的血液!一股冰冷粘稠的恶寒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

唐蜜儿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何济的胳膊!楚晚晴眼中杀意爆射,玉手已然扣住了袖中的暗器!花弄影按在何济手中“无光”刀柄上的指尖瞬间发力,刀柄上星辉符文光芒大盛,冰冷的守护领域骤然收缩,将何济牢牢护住!慕容月、云初雪、顾清欢等人无不神色剧变,内力暗涌!

何济脸上的痞笑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那只苍白的手和那片残破的糖纸!体内《测字玄机录》光华流转,一个蕴含着极致洞察与破妄之力的“鉴”字真言已在识海中蓄势待发!

就在这杀机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带着浓浓病弱气息的剧烈咳嗽声,猛地从灰轿内传出!那咳嗽是如此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带着一种生命垂危的虚弱感。

紧接着,那只夹着糖纸的苍白手指无力地颤抖了一下,糖纸飘然落地。轿帘被另一只同样苍白纤细的手从里面缓缓掀开。

一张毫无血色、憔悴得令人心碎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沈雁秋!

她身上不再是当初被何济救下时的书香闺秀装扮,也不是后来在“半字府”时的温婉婢女服饰,而是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如同最底层的村妇。长发枯槁,只用一根木簪勉强挽着,几缕碎发散落在苍白如纸的脸颊旁。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有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还依稀残留着昔日的清秀轮廓。

她掀开轿帘,似乎想下轿,身体却虚弱得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轿门,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越过挡在前方的花弄影和楚晚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哀伤与卑微的祈求,直直地望向何济。

“侯……侯爷……”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罪……罪婢沈雁秋……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不敢……不敢奢求宽恕……”

她说着,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极其艰难、极其珍重地捧出一个物件——那并非什么名贵的茶具,而是一个极其粗陋、甚至有些歪斜的粗陶小碗。碗身布满泥土的痕迹,边缘还有几处磕碰的豁口,一看便知是贫苦人家所用。

碗中,盛着半碗浑浊的、带着土腥气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根枯草叶。

“此……此乃雁秋……于北境流亡之时……于绝境之地……寻得的一捧‘黄泉土’……以……以心头血为引……混以……混以残泪……煮沸……”她捧着那粗陶破碗,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枯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带着泣血的卑微与绝望的虔诚,“熬……熬得此……此一碗‘赎罪茶’……”

她挣扎着,想往前挪动一步,将茶碗奉上,身体却因虚弱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而踉跄着,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一声娇呼!竟是云初雪!她清冷的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沈雁秋身侧,并未直接触碰她,而是衣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雁秋感激又惶恐地看了云初雪一眼,随即所有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何济身上。她捧着那碗浑浊的“赎罪茶”,用尽全身力气,双膝一软,竟朝着何济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通!

膝盖撞击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人心头一颤。

她高举着那粗陶破碗,碗中浑浊的茶水剧烈晃荡,几乎要泼洒出来。她深深低下头,枯槁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苍白绝望的脸,只有那沙哑如泣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求……求侯爷……饮下此茶……”

“此茶……此茶非毒……乃雁秋……以残命为祭……以魂灵为引……熬炼而成……”

“饮之……可……可消侯爷心头……半分怨怼……亦可……亦可为雁秋……指引……归路……”

她的话语,充满了自我献祭般的绝望与卑微的祈求,配合着她枯槁的形容和那碗浑浊的茶水,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谢罪”场景震撼了。同情、鄙夷、猜疑、警惕……种种复杂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

楚晚晴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不信这所谓的“赎罪茶”。慕容月小嘴微张,眼中带着一丝不忍。顾清欢眼神沉静,若有所思。花弄影依旧挡在何济身前,冰冷的眸子审视着沈雁秋和她手中的碗,刀柄上星辉符文微微流转。

何济看着跪在冰冷石地上、卑微如尘的沈雁秋,看着她手中那碗浑浊不堪的“茶”,胸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背叛的愤怒,对她处境的惊疑,以及那碗“茶”中透出的、令人心悸的绝望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排开挡在身前的花弄影,缓步走到了沈雁秋面前。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碗茶,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深低垂的头颅,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沈雁秋。”

“抬起头来。”

“看着本侯。”

沈雁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挣扎了许久,才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缓缓抬起了头。那张枯槁绝望的脸暴露在阳光下,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滚落,在她满是尘土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泥泞的沟壑。她不敢直视何济的眼睛,目光只敢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充满了无尽的羞愧与哀伤。

何济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他并未动用测字术或医道真元去探查那碗茶,而是缓缓蹲下身,视线与跪着的沈雁秋齐平。他伸出手,并未去碰那碗茶,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开了她粘在苍白脸颊上的一缕枯发。指尖触碰到她冰冷滑腻的肌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雁秋浑身剧震!她猛地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何济,眼中充满了震惊、迷茫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这碗‘黄泉土’‘心头血’‘残泪’熬的茶……”何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指尖停留在她冰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那泥泞的泪痕,“听着就苦得要命,喝了怕不是要苦掉本侯爷半条舌头?”

他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带着浓浓痞气的调侃,瞬间打破了场中沉重的气氛!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沈雁秋都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何济,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何济收回手指,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标志性的、带着三分邪气的笑容。他目光扫过沈雁秋手中那碗浑浊的茶水,促狭地摇摇头:

“本侯爷今日大婚,喝的是琼浆玉液,品的是美人恩情。你这碗‘苦胆汤’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在沈雁秋绝望的目光中,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轻佻又暧昧,“……倒也不是不能喝。不过嘛……”

他忽然凑近沈雁秋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撩人心弦的坏笑:

“得换种喝法。比如……你亲自喂我?用……嘴?”

“嗯?”他尾音上扬,带着浓浓的暗示和挑逗,指尖轻轻勾了勾她小巧冰凉的下巴,“本侯爷被你的‘心意’苦到了,总得……尝点甜的补偿补偿吧?你说是不是,我的‘书香小叛徒’?”

这露骨至极的调戏,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