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中刺痛的感觉过去,皎然不再觉得这是一种痛苦了,她浑身的伤口都感知不到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安宁。
她闭了眼,仿佛看见漫天的花瓣。
是一场花雨。
不再有恶龙,秘籍,长生,换血。
也不再有阿娘和穆衿。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花。
落英缤纷。
就在她准备朝着那花海走去时,一条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疼得她咧开嘴。
再次睁开眼,面前竟是疾风。
皎然眼中充满了惊讶,还有几分恐惧。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如果说此前是梦境中回转,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皎然想要扶着地站起来,可浑身上下湿透了,她浑身都是伤,那妖龙的牙齿几乎贯穿了她的身体。
一把长柄玉勺按住了她想要乱动的身体。
他走到她面前。用玉勺敲了敲她的肩膀,“还能动吗?”
皎然嗯了一声,实则是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玉勺直迫眉睫而来。顺着她的眉头,触到她的脸庞,“你还真是命大,怪不得有句老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都两次大难不死了。”
皎然听到他说完这句话,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了悬崖上的那个小屋子里。
他开了窗子透气,悬崖间的云彩甚至都在屋中飘动,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早就死了,现在就在天宫。
治了十天后,她迷迷糊糊醒来了,听见他说,“放心吧,你死不了。”竹宿道。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她还是听得不清楚,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险些死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皎然的声音沙哑。
只听他一字字道,“天下江河,有流动之水处,都与鱼龙妙境相通,更何况,你落下的地方,是锁龙谭。”
“你知道那里有一条龙?”
竹宿笑了笑,“世间有几处锁龙地,我都知道,不过封印它们的人同时也在保护它们,旁人并不能闯入进去。”
他想冥冥中早已注定好了,“这一次柴家的那条恶龙,是它自己找死。”
“可是我没能杀了它。”
“不要紧,下一次,你就能杀了它。”
话说回来,竹宿不解道,“你从柴柔那里得知整个柴家都算是你的仇敌,可你居然没有立刻杀了那个罪魁祸首,柴瑜?”
皎然道,“他依靠那条恶龙帮他逆转生死,我除去了恶龙,想来他也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穆衿的血,他也用不上了,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解脱了。”
转念觉得不对,“你不是不能离开鱼龙妙境吗?为什么说得你好像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道,“从你离开鱼龙妙境那日起,你就像是我放出去的风筝。”
“风筝?为何?”
“通过你,我能找到想找之人。”
皎然点点头,并不意外,当时竹宿愿意好心放她走,她就觉得奇怪,竹宿看上去并不像是有慈悲之心的人,他的目的总是很明确,若是没他想要的结果,他根本不会抛出鱼饵,也不会放了到手的猎物。
“那你找到了吗?”皎然只在乎这个。
“你要找的是当初你告诉我,百年前鱼龙妙境的叛徒?”
他手中,剑光如闪电,“正是。”
“找到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你。”
“你在找他,而他却在找我?”
竹宿说不是,“他从来没有在找你,也不需要找你。”
皎然觉得自己想不明白,“那你说他不会放过我?”
“我的意思是,你一出生,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皎然慢吞吞扶着玉枕坐了起来,“其实一切都是一场局,对不对?”
竹宿看了看她,不认为她已经猜到了全部。
她没那么聪明。
“是又如何?”
皎然道,“我想知道,除了我的存在是一步棋,我生母和养母,都是这场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对吗?”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皎然会这样敏锐,“柴柔并没有告诉你这个吧?她说不定连你养母周芝,她都不认得,她以为,你的仇人只有柴瑜,所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让你杀了柴瑜。”
“我知道柔姑姑说的有一些是对的,但我想,她已比她年轻时迟钝许多,也疯狂许多,我不知道是不是柴瑜对她做了和穆衿同样的事,例如取血,才导致她如此疯魔。”
竹宿道,“要想弄清楚她为何这样恨柴瑜,又是为何疯狂,你要从她的武功心法说起。”
皎然被他一提醒,想到了柴柔的诡异的内功,她的内力充盈,源源不断,只是招式跟不上她的心法,相当于冰泉下水流不绝,只是不能冲破冰层。
“她的内力是所见最为深厚的一人,而且她的内力跟寻常人不大一样,好似生生不息,野火吹又生,但凡她的招式和剑法能匹配她的内力,想来柴瑜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他道,“你见过柴瑜的武功?”
皎然当然没见过,“我只是这样想的。”
“不要小觑柴瑜。”
“难道他的内力比柴柔更胜一筹?”
“当然。”
“你怎么会知道?”
竹宿道,“他们练的是《高山寿》。”
“所以这么多年,柴瑜都能在江湖上和武将中立于不败之地,都是因为他练了《高山寿》?”
竹宿反问道,“不然凭借他区区凡身,是怎么能做到容颜不衰,武功盖世?”
皎然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可是如果按照你所说,柴柔也练了,那她为什么容颜衰老更甚?”
竹宿叫她自己想一想柴瑜和柴柔二人区别。
皎然没有跟柴瑜交手过,自然不知道其实两人内功心法和招式的相似,但如果他们是练了同样的武功,却有不同的效果,一定是其中有一个人多做了一步,或是一个人少做了一步。
“是血。”皎然想出来了。
“柴瑜一直在用穆衿汲血,输到他身体中,而柴柔没有这样做,对吗?”
竹宿有些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还算不笨,“柴柔只是柴瑜的试手。”
“那这一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皎然问道。
竹宿递给她一丸药,让她吞下,“照我看是失败,她疯疯癫癫失了神智,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说明她已有走火入魔之相。”
“那我该怎么救她?”
竹宿问,“你为何要救她?”
“她是我母亲的妹妹,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竹宿转脸过去,“有病。”
“啊?”
“我说你也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