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车窗斜斜洒进来，带着点暖烘烘的慵懒。

孟屿握着方向盘，车载音响放着轻柔的爵士乐，旁边的诸葛大力正低头划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宜家App的商品页面上快速滑动，偶尔停下来仔细看看尺寸和说明。

“大力，”

孟屿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宁静，带着点闲适的笑意，“你知道不，我特喜欢‘宜家’这名儿。”

大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侧头看他，清澈的目光里带着询问。

“听着就舒服，对吧？宜室宜家。”孟屿嘴角噙着笑，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拍，“而且啊，这名字有来头，出自《诗经》。”

“《诗经》？”

大力微微挑眉，显然来了兴趣。她放下手机，身体稍微侧向他，一副准备接收知识的专注模样。

“嗯，《国风·周南》里的《桃夭》。”孟屿清了清嗓子，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点吟诵的味道，目光却忍不住瞟向身边人专注的侧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温软：“‘宜其室家’，就是让这个家和睦美好。你看，几千年前的老祖宗，就把对一个新家的最好祝福，刻在这词儿里了。宜家这名儿，取得真妙。”

大力静静地听着，阳光透过车窗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还有他身上清爽的皂角气息。

孟屿讲完后，她没立刻接话，只是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几秒后，她忽然解开安全带，上半身探过去，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带着她特有的清甜气息拂过孟屿的耳廓。

“孟老师，”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放在档把上的手背，“讲《诗经》的时候……心跳加速了7%哦。是因为‘宜其室家’的愿景，还是……”

她的尾音拖长，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因为马上要和我一起‘宜家’？”

孟屿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直白撩得心尖一颤，方向盘差点打滑。

他强作镇定，努力目视前方，耳根却诚实地开始泛红：“咳！大力同学，请注意行车安全！你这是干扰驾驶员！”

“哦？”

大力非但没退开，反而更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声音软糯得像裹了蜜，“那……驾驶员先生，需要一点‘提神醒脑’的辅助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暗示意味十足。

孟屿感觉方向盘都要被自己捏出汗了。这丫头，单独相处的时候简直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从冷静自持的博士无缝切换成撩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别闹……”

他声音有点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等……等到了停车场再说。”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捕捉到她眼底那抹得逞的、亮晶晶的笑意，心头又痒又无奈。

大力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像偷吃到糖果的猫。

她重新拿起手机，指尖继续在屏幕上滑动，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条理：“目标区域：客厅储物。优先级：书架、多功能储物柜。另外，需要补充一套餐具和厨房收纳盒。你的书房需要一盏护眼台灯，之前那个有点老旧了，我对比了参数，那款勒斯达的性价比和光谱数据最优。”

孟屿听着她瞬间切换回诸葛博士模式，条理清晰地规划着采购清单，忍不住失笑。这巨大的反差萌，真是让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都听你的，诸葛管家。”

他笑着应道，心里却像被刚才她那带着蜜糖味的气息填满了，暖烘烘的。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堆满笑容的自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力啊。”

“嗯？”

“我很好奇，这些知识是谁教你的？”

一个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时间要倒回更早一些，那是在陈美嘉搬离爱情公寓后不久，3602空置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味。大力作为居委会成员（被胡一菲拉去的，主要职责是计算公摊水电费），去检查空房状态。

她记得那个午后，阳光同样很好，斜斜地照进美嘉曾经凌乱又充满生机的房间。

在一个被遗弃的、印着卡通猫咪的收纳箱最底层，压着一本封面花哨、边角卷起的册子。

那本册子……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本手写体加剪贴画风格的“秘籍”。

字迹是美嘉特有的、带着夸张圆点的可爱体，内容却……相当直白且图文并茂。大力当时完全是出于一种“人类行为学样本收集”的好奇心翻开的。

结果里面的内容远超她的理论储备——从“如何用眼神融化冰山男友”到“撒娇的十种正确打开方式”，再到一些……嗯，关于身体接触如何有效提升伴侣愉悦度的“实操指南”和……配套的、相当具体的示意图。

那些姿势分析的角度之刁钻，受力点之明确，简直像一本另类的生物力学报告。

大力当时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感觉比解一道高阶偏微分方程还耗神。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用理性去解构这些非理性的“技巧”。

她甚至下意识地开始分析那些示意图中标注的“甜蜜点”是否符合人体工程学原理……最后。

她鬼使神差地，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把那些她觉得“逻辑上似乎存在一定合理性”的关键点，默默记在了她那本从不离身的深蓝色笔记本的某一页加密分区里（物理加密，用透明胶带粘住了那几页）。

这绝对是她学术生涯中最“离经叛道”的一次知识录入。

“大力？”

孟屿的声音将她从那个充满粉红泡泡和奇异知识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他瞥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觉得有趣极了，“想什么呢？脸都红了。该不会……真是吕子乔那家伙给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理论吧？”

“不是老布。”

大力迅速回过神，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分析数据一样平静无波，只是眼神有点飘忽，“是……基于广泛的社会行为学研究，结合人类心理学和生理学交叉领域的最新文献，进行的归纳总结。”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参考了一些……非学术性的、但具有较高实证反馈率的……民间经验资料库。”

孟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噗……民、民间经验资料库？大力博士，你这用词……也太学术化了吧？”

他简直能想象她一本正经地在某个数据库里搜索关键词“如何让男朋友心跳加速”的样子，这反差萌得他心头发痒。

他腾出一只手，飞快地捏了捏她放在腿上的手背，触感微凉。“行吧，不管你的‘资料库’是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他笑得促狭，带着点了然，“效果拔群，我很受用。继续保持，诸葛研究员。”

大力被他捏得指尖一缩，那份因为回忆秘籍而产生的隐秘羞赧，被他这直白又带着宠溺的调侃冲淡了不少，反而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反手用小指勾住了他的食指，轻轻晃了晃，侧过头看他，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故意使坏的亮光：“那……孟老师，作为你唯一的‘实验对象’，我的‘实验数据’反馈……还合格吗？”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过心尖。

“满分！必须是满分！”

孟屿立刻表态，方向盘都握得更稳了，仿佛在表决心，“数据详实，效果显着，用户体验极佳！就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瞄了一眼她近在咫尺的唇，“后续实验的深度和广度……还有巨大的探索空间。”

大力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脸又有点热，但她没退缩，反而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脸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等到了停车场，先预支一点‘探索经费’好不好？孟老板？”

这直球打的！孟屿感觉方向盘都快要被他捏出指印了，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咚咚作响，盖过了轻柔的爵士乐。“……大力！”

他声音有点哑，“你再这样，我们可能到不了宜家，直接就得回家了！注意行车安全！”

大力这才心满意足地坐正身体，嘴角弯起一个得逞的、小狐狸般的笑容，重新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宜家App上点着：“目标锁定：勒斯达台灯，加入购物车。另外，检测到驾驶员孟屿先生肾上腺素水平有上升趋势，建议抵达目的地后，优先补充水分，并执行预定‘减压程序’。”

她一本正经地汇报着，仿佛刚才那个撩人不眨眼的是另一个人。

轮胎摩擦地面的轻响宣告着旅程的暂停。

孟屿稳稳将车停入宜家巨大的停车场，熄火，拔钥匙。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将两人都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目标区域锁定，”

大力解开安全带，拿起她那本从不离身、记着各种尺寸和参数的随身笔记本晃了晃，眼底闪烁着一种准备攻克新课题的光芒，“孟屿同志，考验我们空间想象力和协作能力的时候到了。”

“遵命，诸葛工程师！”

孟屿笑着应声，侧身过去，极其自然地替她也解开了安全带（尽管她自己已经解开了），动作流畅，指尖不经意划过她锁骨下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大力没躲，反而微微扬起下巴，像只矜贵的猫接受服务，只是眼底那抹促狭的笑意又悄悄浮了上来：“服务意识加分。继续保持，孟老板。”

她伸手推开车门，率先跳下车，活力十足。

正值春天，周六下午的宜家简直像一个微缩的移动城市，人潮汹涌。

巨大的蓝色货架如同钢铁森林，空气中混合着新家具的松木、油漆味、瑞典肉丸的浓郁香气以及无数家庭絮絮叨叨的讨论声。

“哇，果然周末是地狱模式……”

孟屿感叹着，顺势牵起了身边人的手。掌心相贴，熟悉的温热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大力回握了一下，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像小猫的爪子在试探：“怕走丢？放心，GpS全程定位我的脑电波即可。目标，核心商品区。”

她拉着他，灵活地在人流中穿梭，脚步轻快得不像是在逛街，更像是在执行什么精密任务。

巨大的平板包装家具堆叠如山。孟屿看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pAx衣柜框架被推走，咂咂嘴：“咱……咱不会也要搬这大家伙吧？我这小身板作家，经不起这么大折腾啊大力同志！”

大力在一排设计简约的书架前停下，手指划过光滑的桦木贴面板，闻言回头，眼角弯弯：“放心，本次采购计划充分考虑了人力物流成本及孟屿先生的肌肉负荷阈值。最高目标：bILLY书架标准尺寸两组。其余物品均在你的承重上限之内。”

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带着点暖，“再说了，不是还有我这个人形起重机帮你么？必要时候，杠杆原理应用专家随时待命。”

她说的煞有其事，还屈起手臂做了个展示力量的动作，一本正经的可爱劲儿让孟屿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那我可真就全靠博士罩着了！”

购物车很快被填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实用朴素的马克杯组合（大力计算过容积和重量配比）、一套线条流畅的锅具（她甚至翻到内底看了下导热材质）、一个看起来像巨大蘑菇的落地灯（“光通量和色温符合阅读标准，且形态具有概率引发孩童的兴趣变量，为未来兼容性考虑。”大力如是说）。

还有她心心念念的那款勒斯达护眼台灯。车底塞着一些零碎：密封罐、衣架、一个造型奇特的猫抓板柱子（“为未来潜在伴侣物种预留的互动娱乐设备。”——孟屿强烈怀疑这是为了楼下那只偶尔会光顾的流浪猫准备的）。

“累了吗？”孟屿看着身边还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规划物品摆放位置的大力，一手推着沉重的购物车，一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

大力顺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靠了靠，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找到依靠的猫咪。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合上，塞进他推车上的一个纸袋里，然后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侧，声音忽然变得软软糯糯：“孟屿……”

“嗯？”

孟屿低头，正好撞进她仰起的、水润润的眼睛里。

此刻的大力，哪还有半点刚才那个精密如仪器的模样？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撒娇和期待，和刚才车上那个撩人精判若两人。

“脚好酸……”她小声嘟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料，“申请……能量补给。”

孟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转换开关”启动了。

单独相处，尤其在这种外人不易打扰的角落（他们刚巧停在一个展示沙发的相对安静样板间旁），卸下“诸葛博士”外在盔甲的大力，常常会流露出这种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柔软和依赖。

“好，能量补给站即将启动。”

他忍着笑意，环顾四周。旁边是一个布置温馨的单人沙发样板区，旁边挂着大大的“请勿躺卧”牌子。

孟屿权当没看见，先把购物车靠稳，然后拉着大力坐进那个小小的双人沙发样板里——空间逼仄，两人几乎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刚一坐下，大力就像没了骨头似的，整个身子软绵绵地依偎进他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

她侧过脸，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脸颊，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补给等级……一级不够……”

孟屿瞬间就懂了她的“任务指令”。他低下头，一手捧着她的脸，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微微嘟起的唇瓣上。

周围人来人往，但样板间开放式的格局又提供了某种奇妙的隐私感。他有些紧张地飞快扫视了一圈，确认最近的导购还在十米开外。

“注意环境变量……大力博士……”他低声提醒，声音已经有些哑。

“采样点……安全……”大力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副等待的姿态更加明显，全然不顾不远处的喧嚣。

孟屿再不多想，低头，含住了那片柔软。一个短暂、温热、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的吻。舌尖浅浅扫过她的唇缝，随即退开。

像给快要没电的可爱仪器补充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电量。

仅仅两秒不到。

“嗯……”

大力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像被捋顺了毛的小猫，在他怀里蹭了蹭，脸颊微微泛着健康的红晕，之前嚷着脚酸的疲惫仿佛瞬间被驱散了。

她睁开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得逞的小得意和纯粹的快乐。

“能量补给……确认完成……”她的语调恢复了平日的明快，只是还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抱着他的腰，像个小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