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上的河水,膝盖抵着土坡的湿泥往上爬。
苏璃的血顺着我的手背往下淌,黏糊糊的,像掺了水的蜂蜜。
她后背那道刀疤还在渗血,刚才在暗河里泡久了,伤口边缘泛着白,像被水泡发的干木耳。
\"韩枫。\"我回头喊他,声音被芦苇荡的风撕成碎片。
那小子蜷成虾米状,手指还在储物袋里乱掏,储物袋口裂了道缝,刚才被暗流冲散的符篆碎片沾在他衣襟上,像贴了层黑蝴蝶的尸体。
他抬头时,眼白里全是血丝,活像被人灌了半坛子辣椒油。
\"顾兄...\"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我真没看错,水里有东西。\"他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指甲掐进我小腿的肌肉里,\"那东西...有眼睛,绿莹莹的,跟鬼火似的。\"
芦苇荡深处的\"哗啦\"声又响了。
这次更近,像是有人攥着湿淋淋的头发往水面上提。
苏璃的软剑\"嗡\"地出鞘半寸,银铃在剑穗上打颤,那串铃音让我想起三年前她甩休书那天——她站在顾家祠堂的青石板上,发间银铃被风掀起,和着\"顾尘,我苏家不养废物\"的话,扎得人耳朵生疼。
我摸出怀里的疗伤丹,丹瓶在掌心磕得叮当响。
苏璃却偏过头,血珠子顺着下巴滴在她的玄色裙上,洇成暗红的梅花:\"先给韩枫。\"她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比韩枫的还白,指尖凉得能冰住我的脉搏。
\"都吃。\"我掰开她的手指,把两颗丹药分别塞进两人掌心。
韩枫立刻塞进嘴里,喉结滚动着咽下去,脸色总算有了点血色。
苏璃却把丹药攥成了粉,药末从指缝漏出来,落在她的伤口上:\"顾尘,看。\"她侧过身,后背的刀伤里嵌着半截黑渣,泛着幽蓝的光,\"幽冥宗的毒。\"
我瞳孔骤缩。
暗河底下那批追杀我们的人,腰牌上刻的\"幽\"字还在我脑子里晃。
上个月在苍梧镇,有个被幽冥宗控制的修士就是这样——伤口里渗蓝渣,最后整个人化成一滩黑水。
我摸出随身的匕首,在掌心割了道小口,血珠滴在苏璃的伤口上。
蓝渣遇血腾起青烟,像被浇了滚油的蚂蚁。
\"走。\"我扯下衣角给她包扎,\"暗河出口暴露了,他们很快会追来。\"
韩枫踉跄着站起来,储物袋里掉出半块烤馍,硬得能砸死人。
他弯腰去捡,突然僵在原地:\"顾兄...你看。\"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芦苇荡尽头的雾气散了些。
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铺在一片开阔的山谷上。
谷口立着块断碑,碑上\"青蚨镇\"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拉。
我松了口气,又立刻绷紧——青蚨镇是三百年前被妖兽屠过的鬼镇,按理说不该有活物,但谷口的荒草被踩出条新径,像是有人刚从那里经过。
\"混沌灵识。\"我默念口诀,太阳穴突突地跳。
金手指发动时,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了透明的。
山谷里的每块石头、每株野菊都在我灵识里泛着微光,像浸在清水里的琉璃。
直到扫过谷口那片荒草,我猛地顿住——草叶上沾着半枚脚印,鞋跟处嵌着幽冥宗特有的玄铁钉。
\"有埋伏。\"我拽着苏璃往旁边闪,她的软剑已经横在胸前。
韩枫的符篆早丢光了,抄起块半人高的石头挡在我们前面,石头表面还沾着新鲜的泥,显然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不。\"我眯起眼,灵识继续往深处探。
谷里那座坍塌的城隍庙后面,有个火折子亮了又灭。
是活人,气息微弱,没有修为波动。
我松开苏璃的手腕,她的软剑却没收回:\"顾尘,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