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裴徽对长安城内的密令(2 / 2)

这座承载了千年荣光的帝都,在经历了叛军围城的重压和内部这场更加残酷无情的清洗后,迎来了一个浸透鲜血、寒意刺骨的黎明。

元载猛地转过身,玄色披风在转身的瞬间扬起,在微弱的、带着血色的晨光映衬下,如同展开的巨大鸦翼,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也彻底收敛起来,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精钢铸就的漠然——那是属于最高效执行者的面孔。

“天,亮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密室石壁间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本官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就在今天,殿下的大军……就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远处,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被猛然撕裂!

叛军新一轮进攻的号角,再次凄厉地、带着绝望般的疯狂,骤然响彻长安的清晨!

那声音,如同无数厉鬼的嚎哭,比昨夜更加迫近,更加歇斯底里,直刺耳膜!

然而,对于密室中的元载、丁娘,以及刚刚离去的那三位执行者而言,城外的战火喧嚣,那震天的喊杀与号角,仿佛已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嘈杂背景音。

他们刚刚亲手完成了一场发生在帝国心脏最深处的、无声无息却更加彻底、更加冷酷的“围城”。

长安的黎明,浸透在双重血泊之中。

杨暄、李屿和王准三人刚刚离去,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呻吟,终于合拢,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彻底隔绝。

密室内只剩下元载和丁娘两人。

元载脸上那副滴水不漏、饱含“关切”与“赞赏”的面具瞬间卸下,如同潮水退去,只余下惯常的深沉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源自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疲惫。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踱步到那扇紧闭的石窗前,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帘幕与石壁,投向城外那连绵不绝、如同地狱之火般跳动的叛军营火。

长安城,这座孤岛,正处于风暴中心那短暂的平静,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元郎,”丁娘轻柔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打破了沉寂。

她并未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光影的交界处,摇曳的烛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曲线和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神情,眼神中却藏着一丝试探,“其实……还有一位太原王氏的重要人物,还隐藏在长安城中。”

元载负手而立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一股夹杂着警惕、被隐瞒的不快以及瞬间升腾起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上他的脊椎,缠绕住心脏。

他元载自诩掌控全局,尤其是在这长安城内,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且被身边最亲近之人刻意隐瞒的关键人物?

还是太原王氏的二号人物——王延之!

这丁娘……他脑中念头电光火石般急转:是她自作主张?还是……裴徽殿下的授意?

若是后者,这隐瞒的分量、这背后的深意,就截然不同了!

他城府早已深如古井,那点不满与惊疑刚一升起便被强行压下,如同石沉深潭,了无痕迹。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寻不到一丝阴霾,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

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神专注而包容,仿佛丁娘说出的不是惊天之秘,而只是一句寻常的情话,声音低沉温和,带着鼓励的意味:“哦?”

他甚至没有催促,只是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做出耐心倾听的姿态,静静等待下文,那份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丁娘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元载并未真正动怒。

她这才莲步轻移,带着一阵幽雅的香风靠近,极其自然地坐入元载怀中,将螓首依偎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姿态亲昵而充满依赖。

她抬起一双剪水秋瞳,里面盛满了真诚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元郎莫恼,”

她声音又柔又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并非妾身有意隐瞒元郎。实是……就在昨夜行动前,郡王殿下那边通过最隐秘的渠道发来了密信,严词吩咐过,此人干系太过重大,在殿下所谋之事时机未到之前,绝不能提前将其名姓、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晓,以防万一走漏风声,坏了殿下的大计。”

她一边说,一边用纤细的手指在元载胸口无意识地画着圈,传递着无声的歉意和依恋。

“郡王殿下?!”元载心中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裴徽郡王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快和疑虑,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一丝本能的战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动作快得让怀中的丁娘都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他神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穆庄重,朝着长安皇宫大致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插手躬身,深深一礼。

这礼行得极为恭敬虔诚,腰弯得极低,即使裴徽本人远在千里之外,也丝毫不敢怠慢。

“臣元载,谨遵殿下钧旨!”他沉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郑重和绝对的服从。

礼毕,他才重新看向丁娘,眼神中已全是慎重其事,再无半分儿女情长,只剩下对任务的专注:“殿下可有具体吩咐?要我元载具体做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问得直接而干脆。

丁娘被元载这迅疾的反应和绝对的服从态度所感染,心中既暗赞其机敏与忠诚。

她重新调整坐姿,双手亲昵地环住元载的脖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敬佩与爱慕。

“元郎的才智,真是天下少有,一点就透!”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才切入正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殿下之意,正是要利用这王延之,设下一个绝妙的圈套,狠狠坑害城外的叛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些逆贼自食恶果!”

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但随即,她秀眉微蹙,露出一抹无奈和恰到好处的困惑,“只是……这具体是何等精妙的计划,如何运作,密信中语焉不详,殿下言明后续自有安排,会适时传讯指示。妾身眼下……也确实不知其详。”

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非刻意隐瞒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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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